那是國小五年級,九月開學的第一天,
開學典禮前,老師在司令台後要大家排隊站好,
一群小蘿蔔頭們一邊擠擠推推,一邊跟旁邊同學嘻嘻哈哈,
只有初轉學到新學校的我誰也不認識,有點緊張,
天生公關個性的我不容許自己安靜內斂,轉頭對我身後的她開了個小玩笑,
其實我想要舒緩的,是我自己的情緒。
圓圓臉的她帶點尷尬,沒有接話,嘴角卻揚了起來。
眼鏡底下的小眼睛微微瞇著,似乎比我還緊張。
我們對著彼此笑了笑,那是我們認識的第一天。
小時候的我們倆,個性就似水火般的迥然不同,
我早熟會講話、八面玲瓏,討長輩喜歡,急躁愛逞強,
她不善交際,有條有理有原則,不搶風采,默默觀察一切。
反差很大的兩人,卻成為了好朋友。
是她和我一起沿著河堤拎著背包走路上學,
是她跟我一起嚥下人生的第一口啤酒,
是她在我第一次失戀時,陪著我蹲在冰冷的巷子裡哭泣。
很不相像的兩個人,卻一起走過懵懂的青澀年少。
沒想到就這樣,轉瞬間,十七年的歲月流逝。
在人生的跑道上,
念書、留學、工作、談戀愛、結婚成家。
我總心急地計畫一切、爭取一切,
生命沒有給我很多的貴人,
大多時候,計畫都趕不上變化。
大多時候,窮竭了氣力,為了一丁點聚光的成就感,我犧牲了很多的眼淚。
相較起來,她的人生似乎真的比較從容,
年少時我常開她玩笑,
我說拿「傻人有傻福」形容她真的是再貼切不過,
舉凡念書、工作、談戀愛,她的步調緩慢卻平穩,
就是在柳暗之處,在最後一刻,她每每都會有貴人帶來花明的契機。
或許因為她的世界從來比我單純很多,
沒有太多的複雜糾結,或是汲汲營營。
一天的開心與否,很多時候對她而言,就是一杯巧克力冰淇淋。
每次看到她舔著湯匙剩餘的糖霜,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,彷彿全世界的幸福都聚集在杯中,
我就會質疑,我到底在算計著甚麼、在累甚麼?
以前她常說佩服我,覺得我懂得比她多,
然而她不知道,我真的是羨慕她的。
十七年了,從來沒想過我們都有披上嫁衣、步入禮堂的那天,
我真心、真心地祝她一輩子的幸福,
因為我現在開始相信,可能在我們之中,
從不刻意對幸福設立目標的她,
才能真正欣賞人生過往的風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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